Chapter.01
倘若緩緩流下的眼淚能帶走一些傷痛,那就不需反覆舔著傷口來確認自己真切地擁有什麼了吧。
他咬緊下唇,直至嘗到了一絲腥鹹的血腥味,悲傷如同傷口滲出的血液,點滴擴散。
“哲也,我不懂了…”自夜空墜落的光芒此刻在那人眼中熠熠閃爍。那人眼裡是銀河,是彗星,雖明亮但燃燒殆盡後徒留灰燼的混濁,“什麼才是真正的怪物?”
傾盡所有只為等待一次嘴角牽動,然而該用怎樣表情面對欲哭無淚的難受,他不曾思考過。
“是擁有那種身體卻少了一顆溫暖之心、冷酷至極的狼…還是平凡無奇卻慾望深不見底、貪婪地近乎醜陋的人類?”
“赤司君…”
找不到言語撫平的、最深沉的痛,是無話可說。
Sehen sie mich!
Sehen sie mich!
Das monstrum in meinem Selbst ist so groß geworden!
看看我!
看看我!
我體內的怪物已經變得這麼大了! 1
阻止我,或者殺了我。
這是我唯一的請求。
赤髮男人緩緩走上台的那刻,黃瀨涼太也抬起了頭。即便過半的頭髮已漸趨花白、上挑的眼尾也刻上了歲月痕跡,可黑框眼鏡下仍遮不住一雙赤眸裡的奕奕神采。
人們總說舉手投足充滿自信的男人最吸引人目光,若是再加上本身相貌不凡,只能說是得天獨厚了。可想而知,此人年輕時必定是位容貌與自己不相上下的帥哥,不過怎麼說都是自己略勝一籌才是他在心裡暗暗想著。
赤司弘彥,這是男人的名字。一位出色的學者大概就是像這樣,一言一行被眾人簇擁圍繞,一舉一動被媒體瘋狂追逐吧。
“歡迎各位菁英加入大學院這個大家庭,冀望在座的諸位都能在這自由的環境下找出自己的價值…”
制式的開場白很快地便讓他對台上的男人失去了興趣,畢竟那人成就如何輝煌也和自己沾不上一絲關係,對沒興趣的人,他一向是連分點注意力都覺浪費光陰的。他打了個哈欠,狀似隨意的伸個懶腰。
“欸,你聽過大學院的傳聞嗎?”身後一名院生神秘兮兮地對身旁的朋友說道。
“是鬼怪什麼的嗎?哪間學校都有鬼故事啊,不稀奇了啦!”同伴顯然是對這類話題完全沒有興趣,語氣裡少不了對謠言嗤之以鼻的鄙視。
“不是鬼魂…”男學生彷彿在塑造說恐怖故事的氣氛,還刻意壓低聲音,“是狼人!傳說只要在滿月的夜晚,就能在大學院的某處見到狼人哦!”
“噗哈哈哈…你相信這種傳聞啊?該不會把社團招生時那些學長的話當真了吧!聽就知道是唬你的啦!”
“是、是這樣嗎?可是學長描述得繪聲繪影的呢…”
“不然怎麼騙你入社團啊?話說在先,我可不加入那種奇怪的社團哦!恕不奉陪。”
“別說得我好像是常被拐騙的人一樣啊!”
兩個院生逕自討論得熱烈,黃瀨僅是默默聽著,嘴角卻悄然上揚,本還徘徊在身邊的濃濃倦意早已煙消雲散。
狼人?這不是挺有趣的嘛,這樣的生活確實多了點樂趣。
但更有趣的並不是這樣的話題,而是從不經過求證就以訛傳訛,比起自己眼睛更相信自己耳朵的人類啊。
春櫻爛漫的天空猶如綴上粉色星光的一塊畫布,迎面吹來的風在頃刻間變得溫柔,桃井五月撥了撥隨風飄逸的粉色長髮,若有似無的淡淡髮香似乎隨著她的動作飄散,令幾位路過的院生停下腳步。
如畫的美景再加上美人點綴,簡直就是一種至上的視覺享受,男學生無不歡欣鼓舞,喜悅之色一覽無遺。
“早、早安,桃井副教授!”
“早安。”如沐春風的微笑替這些學生臉頰上刷上春櫻般的粉色,“你們是新生吧,真有活力呢,加油哦。”
“看到沒!桃井副教授叫我加油!”
“笨蛋!這話是對我說的啦!”
“錯了、錯了,是我才對啊!”
幾個大男生為了一句話爭風吃醋的模樣頗滑稽,單純且精力充沛,即便是往後會在跌跌撞撞中領悟何謂成長,仍義無反顧地揮霍光陰,只為換取回憶裡永不褪色的一頁篇幅。真可謂環境促使人改變啊,她突然羨慕起這些人眼中閃閃發亮的青春了。
桃井笑了笑,轉身將吵吵鬧鬧的畫面拋在腦後。
手裡提著便利商店的塑膠袋,桃井貌似心情不錯,踏著輕快的步伐彎彎繞繞地走了一小段路,比起熱鬧無比的禮堂與校門口,位於校園一隅的實驗室人煙稀少,相對的也顯得清幽寧靜。
“小赤,你在嗎?”實驗室一片黑暗,桃井熟門熟路地打開了牆上的電燈開關,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。“真是的,都這個時間了還…他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?”
“我怎麼了?”
沉穩慵懶的嗓音打斷她的低喃,突然從背後冒出的聲響讓桃井嚇了一跳,“哇啊,小赤你不要突然嚇人啊!”
“是妳大驚小怪了。”並未因桃井誇張的反應而出現任何表情,赤司征十郎逕自走進實驗室,桃井這才發現他手上拿著的東西。“老鼠?小赤,你又把它們帶去哪了!?”
“只是觀察一下不同場所影響發情期的程度差異而已,沒什麼吧。”
“果然是小綠那邊吧!天啊,小赤,你忘了上次那批老鼠的下場了嗎?”一想到那位不知何謂節制的“醫生”,桃井覺得太陽穴又開始隱隱作痛了。
所謂的天才其實與異類並沒有多大差別,放眼望去古今中日的天才發明家或藝術家,有哪位不是以個性古怪孤僻著名?桃井對“老天爺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"這句話深感認同,果然天賦這些人與眾不同的才能,也會取走些他們較為正常的部分啊,眼前的人不就是活生生的實例,已經擁有了非凡相貌與過人才能,就不能再要求老天爺給他溫柔體貼的完美個性了吧。雖然說這種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總讓她生活充滿“驚喜”。
“這不是重點吧,院生人呢?”無視眼前進入腦補模式的人,赤司語氣平淡,彷彿早對這樣的畫面司空見慣。
“原來你還記得今天是院生報到的日子啊?我還以為你又忘記了…我跟他約好了,大概再一會兒就到了。至於另外一個,好像還沒到…我再去聯絡下。對了,”桃井將幾個飯糰放在赤司面前,“你應該還沒吃早餐吧,我順道買了你的份…”
“不用了,我今天老樣子。”赤司搖搖頭,轉身對身後問道,“你拿去吃吧?”
“小赤,你在跟誰說話?”桃井一臉疑惑。
“您好,桃井副教授,我是黑子哲也。”
“哇啊!你什麼時候來的!?”她考慮要換顆心臟了,一天被嚇兩次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。
“跟赤司教授一起進來的呢,請多多指教了。”
“這樣啊…跟著小赤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呢,請加油了。”
悄悄打量起眼前藍髮的人,桃井一向對自己看人的眼力充滿自信,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在黑子身上找出任何特質。
黑子哲也就像實驗室裡隨處可見的普通容器,並不起眼,在路上與之擦肩而過或許也不會察覺。真要說有什麼特別之處,大概是一雙如同容器裡無機質的水般、沒有任何雜質浮動的澄澈雙眼了。
她從不過問赤司選擇學生的標準,前例可循這人做決定往往是沒有特定標準的,儘管存在些許質疑,可仔細想想,黑子態度親切溫和,總的來說還算是個可愛的孩子。
“我帶了一些甜點來,聽聞桃井副教授喜歡吃甜食,所以…”
“唉呀,真是個貼心的孩子。”
她必須收回前言,她喜歡這孩子。
皎潔的月光為空蕩的房間灑落一地明亮,旋轉椅上的老者在男人走進房內時轉過身來,銳利的視線在男人身上盤旋片刻,老者幽幽開口,“你來了,大輝。”
“是。”迎上老者的目光,皮膚黝黑的男人點了個頭當做是回應。
“事情辦得如何?”
“一切都依照計畫進行。”
沒有情感起伏的聲線似乎使室內的溫度宛如置於冰窖般冷冽,縱使遍地明亮暖月色也使溫暖無法介入分毫。
“不會因為是你的玩伴就心軟吧?”老者的嘴唇微抿起,抿出一道輕蔑的弧度。
“…怎麼可能。”男人的低喃猶如自嘲,又似正面回敬的挑釁。
“是嗎?你應該沒忘吧,我時常說的話。
“側隱之心使我們變得懦弱,無所畏懼使我們變得強韌,若想站上巔峰,就讓自己失去,直至無法失去。”
“很好。”乾枯的手指在水晶杯緣游移,裡頭的金黃色液體隨之晃動,威士忌的深沉儼然是圍繞老者周身氛圍的最佳寫照。
“他會是個阻礙,”低沉但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的嗓音敲擊著男人耳膜,“…殺了他。”
TBC
1出自浦澤直樹《Monster》,是我個人最喜歡的一部漫畫作品。(順帶一題第二與第三是鋼鍊與灌高XD)
終於可以開始寫的新坑還請多多指教
關於背景,基本上使用了日本大學院的設定,但有些地方會依故事內容做點更動,可能會和實際狀況有些差異,也可當成架空世界來看( ̄ 3 ̄)yξ
可能不會太歡樂,但也不會是悲劇,所以怕悲劇的捧由可以放心觀看wwww
黑籃赤黑 (3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