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在咫尺

Chapter.28

鐵製的簡陋樓梯隨著男人的步伐發出嘰啞聲響，頂樓的視野是終擺脫了狹隘的開闊晴朗。

“你在做什麼？”雙腳輕輕一躍，青峰大輝跳上了金髮青年倚坐著的欄杆，燈紅酒綠的夜景映入了那雙靛藍的眸子裡，該是令人讚嘆的景象，卻無法左右他顯得百無聊賴的神情。

“是小青峰啊…我在看星星呢。”黃瀨涼太正閉眼享受著晚風徐來的涼意，少了聒噪惱人的言語，沐浴在月光下的目光竟也有種不怎麼違和的柔軟與靜謐。

“星星有什麼好看的？真無聊。”瞥了身邊的黃瀨一眼，青峰狀似慵懶地打了個哈欠，“你又在鬧什麼脾氣？”

“欸，沒想到我竟然被小青峰教訓了！真是太shock了！”前一秒的柔和瞬間就瓦解，眼前的人果然是黃瀨涼太。青峰也沒跟他客氣，抬起腳準備踢向那作出誇張表情的臉，只見黃瀨連忙接住“突襲”，笑得有些尷尬，“好啦、好啦！我知道啦，我會去道歉的。”

“都老大不小了，別老像個長不大的任性小鬼讓哲為難。”

“哼哼，小青峰說的是呢，我倒是懷念起以前那個愛哭鬼了！”躍落地面的身影給了青峰一個鬼臉，作勢便要離開，可沒過多久又停下了腳步，“吶，小青峰……”

“什麼事？”

沒有跌宕起伏的冰冷聲線源於男人的個人空間被擅自闖入的不悅，單膝跪在身後的人不由得渾身一顫，“抱歉打擾您了，族長大人請您過去一趟。”

“…知道了。”

時間不只帶走了靛髮男人的耐心，也逐漸模糊了回憶的鏡面。不知何時開始，那些過分強烈的情感，就算闔眼想像甚至呼喚也找不回來。

牽絆就是這回事吧，或許決心捨棄之時，也註定走入遺忘。

“這次的任務，你做得很好，真不愧是我的兒子。”端坐於眼前的老人笑彎了眼，怎麼也掩飾不住的喜悅便這樣循著目光落到青峰面前，“這麼一來，這個位置非你莫屬了。”

“…嗯。”

“你看來好像不怎麼高興？”

“是嗎？”勾起的唇角裡頭不帶笑意，他抬起頭，直視老人的眼神裡藏了太多言語，“側隱之心使我們變得懦弱，無所畏懼使我們變得強韌。這，不是你教我的嗎？”

“哈哈哈，這麼說也是呢！”只可惜話裡的意味太過深遠，老人沒能體會，短暫的愣然片刻便煙消雲散。

“那麼，哲…不、黑子他…”

“誰是黑子？有這個人嗎？”老人的疑惑打斷了青峰，“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，剩下的事都不重要，你就隨便善後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點頭應允，老人後來又說了些什麼，其實他一個字也聽不進去。在腦內喧鬧的雜音逐漸取代了老人的聲音，那是連自己也無從辨別的思緒，直到老人離開也久久無法散去。

“吶，小青峰……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吧？你、我，還有小黑子…”興許是漫天星辰與滿月相互爭采的明亮，黃瀨回過頭的微笑染上了看似虛幻的蒼白。

與一室月光獨處的寂靜明明是每個入夜都會面對的場景，可他卻突然想起了那擅入自己所劃界線的笑顏。

“…真是個笨蛋呢。”與眾不同是好事，也是壞事，至少在作出抉擇的他眼裡絕不會是前者。

永遠這種東西，根本不存在啊。

當彼此的理念背道而馳時，那些單純快樂的曾經，跳脫出了回憶的框架，便多餘的令人感到不快，令人煩躁的想一把揮開。

“黃…瀨君…為什麼？”緩緩伸出顫抖的手，黑子將變得冰冷的野獸軀體納入懷裡，低垂的臉龐緊貼著染上了髒污的毛皮，崩毀的平靜化作哽咽，傳入俯視一切的青峰耳裡，“為什麼…”

為什麼？相同的問題令青峰皺起眉頭，那也是自己曾抱持的疑惑，是個就算得到解答仍無法豁然開朗的問題。

“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？”

“倘若某個人成為了你的天空，你會希望這片天空永遠晴朗，抑或是在生命走到盡頭時看一次它為你淚流？其實我啊，很貪心的呢。”

捨棄了自尊而選擇屈膝哀求的金髮青年並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，只是自嘴邊綻開了一抹泫然欲泣的笑容。

“…好好珍惜他犧牲自己換給你的生命吧，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。”

“什…等等，青峰君…”

“抱歉了…哲。”

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，看著月光在地面上拉出的倒影，那裡頭好似藏著自己的掙扎與愧疚。只是，他想此刻的自己在黑子哲也的眼中，或許只有殘酷與冷漠吧。

可那又如何？沒有什麼東西不會改變，除了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的規則─強的人便會成為規矩。沒有什麼選擇是絕對的對錯，有得就必定會有失，他不過是選擇了一條犧牲最少的道路。

“黃瀨又在鬧脾氣了？”

“只是讓黃瀨君冷靜一下而已。”不慍不火的從容與微笑總片刻不離，儘管擁有較同齡人相對稚氣的臉龐，可青峰總認為有時的黑子看來意外的成熟，譬如被一片盈白月色包裹的現在。

“是你人太好了，要是我就會扁他一頓。”

“的確很像青峰君的作風。不過，有時我倒是很羨慕那樣坦率的黃瀨君呢。開心就笑，難過就哭，那樣不也挺好？”

“或許吧，但是…”倒映著星空的雙眸閃過了流星般轉眼即逝的精光，一瞬瞇起的眼令視野變得狹窄且銳利，在那變得深沉的氛圍下，難能可貴的率真竟顯得諷刺，“你也別忘了…想念是罌粟，是種會奪去我們狼族生命的劇毒，豐富的感情是阻止我們邁向強大的絆腳石，這些你都懂的吧，哲。”

狼族，本就不該抱持感情。

無論是懵懂困惑的過往、逐漸理解的今昔，抑或是信念永伴的未來，那都不會是該存在於身心的東西。

“我…並沒有做錯。”不要回頭了，那早已流逝的過去，不會再是踏上頂峰的臺階時能看見的光景。他倚著少了金髮青年的樓頂欄杆，映入眼裡的不再是絢爛無比的夜景，而是非黑即白的真理。

“半調子的殘酷終會讓自己看來更像小丑般可笑呢，對吧？只能耍耍小手段來換取強者稱號的青峰大輝。”

瞟了一眼突然出現蹲踞於欄杆上的赤髮男人，被由上往下俯視的感覺稱不上好，可他也沒有心思與對方多加攀談，甚至是回應男人投來想藉此擦出交戰火花的挑釁目光。

見他反應冷淡，赤司征十郎又煽風點火的補上一句：“這種犧牲朋友的爛友情劇本，真是體貼的令我想落淚呢。”

“你倒是比表面上看來的還為哲著想嘛。”沒心情理會並不代表能忍受對方三番兩次的挑釁，青峰抬起的臉龐釋出冰冷怒氣，“怎麼，你這不像人類又不像狼族的怪物何時也懂了愛人？”

“愛人？你說我愛哲也嗎？啊哈哈哈…”仰起頭笑得甚是開懷，隨風飄揚的不僅是赤司的髮，還有如野火瘋狂蔓延的狂妄，“你那比身體還沒用的腦袋是不是搞錯了什麼？”

縱身一躍落至青峰身邊，那閃現不詳戾氣的異色瞳也正好落在極近距離的眼前，逼得青峰陷入呼吸一窒的錯愕。

“其實我不喜歡對比我弱的人廢話，不過我想你更應該明白一件事…”

一直以來，他所見到的微笑始終脫離不了溫煦柔和，可這想法卻被赤司征十郎嘴角輕揚所勾勒出的微笑全數推翻。拆去了溫和，點綴上邪佞的微笑，在赤司征十郎的臉上，在咫尺之距的耳旁，化作引人發顫的冷冽。

“能折磨黑子哲也的人，只有我。”

費了好大一番力氣才將地上的野獸搬上實驗室的檯面，身上的白袍染上了污泥與血漬，可黑子卻無暇顧及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。安置好黃瀨後，他對著電話猶豫了片刻，最後還是伸手拿起了話筒。

“你在做什麼？”結束最後一次的通話時，早早不見蹤影的赤髮男人回來了。倚著門緣的男人雙手抱臂交疊於胸前，頭部微傾的左半邊臉被過長的瀏海遮擋住，只露出了另邊明亮銳利的赤眸。

那一瞬間，他竟產生了赤司征十郎回來的錯覺。

“雖然很微弱…但黃瀨君還有呼吸，我要救他。”將桌面上多餘的東西收走，對比黑子分秒必爭的忙碌，旁觀的赤司則是一臉毫不在乎。

“別白費力氣了。我看第一眼就知道了，他沒救了。”踱步至垂死的黃瀨身邊，赤司居高臨下的目光裡盡是嫌惡，猶如嘲笑著弱者只會選擇犧牲一途的愚蠢。

“沒有什麼絕對的事，征十郎君。”那樣直白的厭惡黑子當然看進眼底，可他沒有與赤司爭辯價值觀的餘力，僅淡淡應道。

“…你叫我什麼？”男人崩塌一瞬的笑容有些僵硬。

“征十郎君。”難得男人臉上會出現從容以外的表情，可惜低頭忙碌的黑子絲毫未覺，他仍是那副淡泊的近似冷漠的表情，“如果你沒事的話，請來幫忙。”

敢命令我？

為了他人皺起眉頭的動作對男人來說始料未及也前所未有，不過也多虧了黑子的舉動，本消失殆盡的盎然興致又重新回到了身上。但赤司也沒有應允黑子的“請求”的打算，只是跨坐上略高的桌緣，猛盯著眼神不在自己身上的人瞧。

“為你而死是他的願望，為何不成全他？”

“死了就什麼就沒有了，又怎會幸福？那違背了我希望黃瀨君幸福的初衷，這不是我要的結果。”不假思索地回應了落在耳畔的話語，即使語尾帶著上揚的疑惑，他仍認為這聲音源自試圖左右他想法的惡魔。

幸福是什麼？對他來說，能和眼前的人長相廝守，細水長流就足夠。那麼，在別人眼中又會是如何？他並不知道。他只知道，失去了生命的靈魂，連為願望實現而微笑、而落淚的資格都不再擁有。

唯有活下去才能親手擁抱幸福─他一定要喚醒眼前沉睡的人，然後親口將這些話告訴對方。那直望著赤司的眼神彷彿如此說著。

“其實…無知也是種幸福啊。＂俯身向前，輕舔著黑子耳廓的男人笑了，“你什麼都不要知道，就此圓了他的願望，絕對是最好的選擇。”

“…你這話是什麼意思？”男人話中有話的愉悅讓他有種必須追問到底，否則會錯過什麼重要事的直覺。黑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，就著兩人嘴唇幾乎快碰在一起的距離問道。

“唉呀，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？＂側過頭將重量放在黑子身上，擱在頸項邊的柔軟髮絲像是慢條斯理的撩撥，“不覺得奇怪嗎？黃瀨涼太犧牲了自己生命換你的命是什麼意思？什麼事會嚴重到要付出生命這個代價？只有一件事，動了感情。這是攸關性命的事，黃瀨涼太就算發現了也不可能告訴其他人，那麼，青峰大輝，也就是你的朋友，為何會知道你愛上赤司征十郎的事？＂

“所以…＂他愣了下，眼前的人所說的話不無道理，整件事的確是有許多違和之處，靜下心來思考後，赤司的問題很快就能得出結論，“青峰君他，一直在監視著我們？這…為什麼？＂

“很簡單，他在等，等待你動了感情，等待一個弱點出現，等待一個摧毀某人的機會。＂

“他想摧毀誰…這跟我有什麼…關係…”黑子不明所以地喃喃念著，而後突然像發現了什麼事地猛抬起頭，看了看身後的黃瀨，又看向赤司。

“你總算明白了？只要出現威脅你生命的機會，某個人就會毫不猶豫自願當你的替死鬼。你知道的吧？所以…＂赤司一字一句說得緩慢，彷彿要將殘酷的事實深刻進他湧現驚詫的眼裡，“潛入大學院調查什麼的只是個幌子，他的目的，從一開始就是奪取黃瀨涼太的性命。＂

TBC

因為又挑燈夜戰了（咦）所以只好又長話短說

我不知道青峰在大家的眼中算不算是壞人orz

其實很想將青峰寫的詳細點，讓大家有種沒有真正的壞人的感覺（？），只是每個人自身立場不同，想法就不同，沒有絕對的對與錯。

但礙於他不算要角，就不給他太多篇幅去發揮（搶戲！？）

主角是（搶戲到不行的）（僕）赤司啊！！

PS哦哦哦我愛帝光！！大家都是小天使！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