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在咫尺

CH.18

──所謂的完美，不過就是由許多失望與絕望組成的，你知道嗎？

──那麼，請讓我跟赤司君一起，在失望與絕望裡尋找希望吧。

曾經覺得赤司征十郎和黑子哲也像兩條平行線，他們的世界大相逕庭，兩個不同世界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會有交集。可是生命中總是有那麼多的意外，當不可能碰上不可能，似乎也會有負負得正的效應，於是乎，毫無防備地，林蔭大道下耀眼發光的人就闖進了他黑子哲也的生活裡。

不只闖入，更一點一滴的滲透。就像溫水煮青蛙，緩慢卻漸漸融入每一吋皮膚，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，已經無法移開追尋的目光了。那已經變成一種本能，已經是一種習慣，已經扎根而無法拔除。

他喜歡看著赤司的眼睛，喜歡在不斷流轉的波光裡尋找赤司變化萬千的思緒，僅僅是看著，他也能感到溫暖。所以當赤司俯下身子凝視著自己時，黑子選擇遵循自己的心之所向，如同他對赤司的承諾─全盤接受，沒有懷疑。

因為這個人是赤司征十郎，很特別也很重要，特別到產生了親近的慾望，重要到想與其分享喜樂、承擔哀怒。

“在想什麼？哲也最近老是喜歡看著我的臉發呆呢。”

原來自己的“偷窺”赤司早就看在眼裡，黑子也不意外，“我在想，赤司君很像洋蔥，當剝開一層時，裡面又有一層…每一層都藏著不同面貌的赤司君呢。”

“哲也，你真的很有趣呢。”赤司俯下身子，將頭靠在黑子的肩膀上，因為距離過近反而讓黑子看不清楚赤司的表情，柔軟的髮梢落在黑子脖頸間，像羽毛劃過，所及之處都帶起輕微的顫動。

不過，並不討厭。

那麼，赤司也會跟他一樣嗎？

他的字典裡不會再有猶豫的，往前吧，這才是黑子哲也。

懸在半空裡的雙手慢慢環住上方的人，黑子有些不自在，動作也顯得僵硬，他能感受到赤司瞬間繃緊身體的訝異，他甚至沒有看向赤司的臉的勇氣。但他不會後悔這麼做。

或許有些笨拙，不過，從赤司默許這一切的靜默看來，他的真實，想必已經傳達了吧。

“哲也，你知道嗎？”維持了這樣的姿勢許久，也沉默了許久，赤司終於開口了，“你若把洋蔥剝開，是會流淚的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所以，當你見到最裏層時，或許你早已淚流滿面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，即使交出真心我也未必能給予回應。”

“嗯。”

赤司的口氣很輕很柔，如夢似幻，話中的現實與冷酷卻像刺一般扎人，這一刻他才明白，最深沉的寂寞會麻痺一個人。站在赤司的旁邊俯瞰著世界會是怎樣的風景？他想他看見了，不是寂寥的灰，不是抑鬱的黑，那個世界是一片白，一片虛無。是一種難以言喻的麻木。

黑子垂下眼，他明白赤司從來都不需要同情或是安慰，僅是收緊手臂的力道，將千言萬語化為單音節的回覆。

“所謂的完美，不過就是由許多失望與絕望組成的，你知道嗎？”

眼角酸澀的感覺，就如同剝洋蔥，而現在，赤司正一層一層的將它剝開，有種想流淚的衝動，但他沒有哭，也哭不出來。他早已忘記怎麼哭了。

原來他們是一樣的。因為憧憬一份難以取代的特別，所以更害怕有一天將面對失去。不是沒有面對脆弱的勇氣，只是在等待、在期許，有那樣一個人能讓艱難的面對變得容易。

他早已忘記怎麼哭了。是啊，怎麼能哭呢。

“那麼，請讓我跟赤司君一起，在失望與絕望裡尋找希望吧。”

迷失了方向又如何，看不清出口也沒關係，他永遠不會迷失自己。想要守護的東西若是變多了，那就變得更加堅強吧。不僅僅是要追上赤司，更要與之並行、一起成長。

緊貼的胸口傳來洶湧澎派的跳動，這算是激動還是悸動，黑子一時也分不清。他下意識鬆開手，想知道平時冷靜優雅的人著上激昂的色彩會是怎樣的面貌，可赤司怎會給他這個機會，明顯力氣較大的赤司很容易就掌握整盤局面，只需一拉就能讓黑子從擁抱變成被擁抱。

“赤…”黑子呼吸一滯，這種像是要被對方揉進身體裡的力道，已經遠遠超乎自己想像。放在赤司胸口的手本能地想推開，卻無法動作。一直認為擁抱能帶給人的就是安心，看來，這些想法又再次被赤司所顛覆了。

疼痛被更強烈的情感淹沒，無法動彈，不是不能拒絕，是因為不想拒絕。

“如果找不到的話，哲也會負責嗎？”一貫溫柔的聲線略帶著沙啞，幾乎貼著自己耳朵的呢喃惹得黑子一顫，連回應都走了神，“呃？”

“如果說我不要什麼虛幻的‘希望’呢？”額間的幾縷髮絲被掠起，黑子終於看見赤司的臉，以及那閃著熠熠光輝的眼睛。

“那麼，赤司君想要什麼？”黑子並不知道自己能給赤司什麼，雖然他已承諾自己能交出所有信任，可那也是赤司口中所謂虛幻的東西，老實說，他的確是毫無頭緒。

赤司搖搖頭，“其實我什麼都不想要，沒有生命的東西我不要，有生命的東西又怎麼能用‘想要’這個詞？”

“赤司君是指…”喃喃低語時黑子倏地明白了些什麼，輕易地就將談話引導到自己預料中的方向，或許這也是赤司所設的一個棋局吧。恍惚間，赤司不急不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，滿是撩撥心弦的輕柔，“眾裡尋他千百度，驀然回首，那人卻在，燈火闌珊處。”*

倒映在赤紅雙目裡的錯愕是如此清晰，微啟的唇抿起又張開，黑子只是看著赤司，看著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在溫柔與深遂裡不斷變化。

“哲也的古文成績一直都不錯吧，我想，應該不需要翻譯了。”他的怔忪已然是赤司想要的回應，赤司彎起嘴角，與他拉開了些距離。“時間也不早了，早點休息吧…哲也？”

“我…”須努力壓抑才能讓聲音不被顫抖所主宰，眼中所見只有自己手中緊攥的赤司的衣角，不自覺又加重手中的力道，“我會努力的，為了成為赤司君所需要的存在。”

“我說哲也，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？”

“嗯？”

下意識抬眼，正好對上赤司微瞇的一雙眼睛，溫和的笑意裡竟閃爍著邪惡的精光，“應該是相反哦，哲也，從來都不是我會需要誰，而是對方會自己主動需要我，所以…你準備好交出全部的自己了嗎？”

絕對的自信落在一般人身上或許會顯得狂妄自大，但足夠強大的人就能背負起這個詞彙本身的重量。赤司征十郎毫無疑問地屬於後者，沒有任何的違和，所謂的自信在此人面前不過是陪襯的用途，只是為了讓赤司散發光芒而存在。

“這也會是赤司君預想中的發展嗎？”

“是我所看見的未來。”

“是嗎？”不容置喙的霸道是無形的，但還是不知不覺在黑子的臉頰上留下些許熱度，黑子注視著赤司不發一語，半晌，突然笑了。“那說不定我會顛覆赤司君的未來。”

赤司征十郎能將預言變成事實的能力，黑子從不懷疑。但他還是想看看不一樣的未來，能夠由自己所主導的未來。

“那我會很期待的，哲也所說的‘未來’。”

“我也是。”

一句話就能消弭的徬徨，在充滿變數的未來裡顯得微不足道。一個眼神就能趨散的不安，又怎麼動搖他根深蒂固的信任？

驀然回首，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。

“我想，我們是一樣的。赤司君。”

TBC

*出自辛棄疾－青玉案

謝謝點閱及閱讀～其實這篇文章一開始就沒有大綱，完全是隨興寫的，沒想到能寫到這，自己也覺得很神奇！ (ﾟ3ﾟ)～♪

希望原作不要再虐赤黑啦！！誰說赤黑只能虐啊啊啊～～